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漳河名诗来自象山脚下
发布时间:2009-09-01
漳河名诗来自象山脚下
象山子版式

    2009年9月3日,由北京作家协会和中国现代文学馆联合主办的《漳河水》发表60周年座谈会暨 《阮章竞绘画篆刻选》首发式在北京召开。画册的出版得到中共中山市委宣传部和沙溪镇政府的大力资助。
    我的父亲阮章竞一生酷爱绘画,而美的启蒙就来自家乡繁花似锦,芳馨四溢的自然环境,五彩纷呈的民间文化和开放包容的社会心态。2004年6月,我回家乡举办父亲的书画展,并参加中山荔枝节时,家乡的人文、地理、历史使我如醍醐灌顶,顿悟“十三岁火头军”能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诗人的渊薮,也一下理解了爸爸诗画作品中的那份舒卷婀娜的来源。 

    ■ 龙头环村的板壁画
    因为贫穷,父亲的童年是苦难的,9岁才上了村里的私塾。坐在前后桌的同学,不管档次高低,用的都是砚台,只有父亲用一个边缘和底部涂着釉色的粗陶墨碗。父亲对美术的爱好,那时就初见端倪:学校的先生有一册手抄本植物学,有很好的插图。父亲借回来每日临摹,乐此不疲。
    13岁那年,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,父亲辍学作了涌头村两合油漆店的小徒弟。每天要做十几个人的饭,挑着四五十斤重的大箩头去外乡做工。三年学徒,七月傍师的日子,爸爸度过了他的少年时期,学得了画匠手艺,早于几个哥哥,成为家里第一个能挣钱的孩子。七十年后,父亲治了一方印“十三岁火头军”,怀念那段艰苦但又自立的日子。
    在家乡沙溪龙头环村,有一条叫鸭母也塘的小巷,这是著名的岭南派画家黄霞川的故居。爬上第六巷5号的二楼可以找到父亲 18 岁那年画的3 幅油漆画。当年父亲和师傅高寿山一起为黄家新翻修的房子作装饰,黄霞川出出进进的看着师徒二人工作,不时还和父亲聊上几句。突然他提出“楼上的书房我要阿竞来画。”工头惊讶极了:高寿山师傅是沙溪最好的画工呀。“我知道,但我不要花花哨哨、一味讨彩头的俗气东西。”
    父亲的画风的确与前辈有所不同,年轻的心总是追求着变革和创新。只要得知石岐或者其他地方有美术方面的书籍、有画展,父亲总要一睹为快。就在1932年夏天,父亲歇工在石岐参加过一期美术训练班。几个从上海回乡的人士,带来了西方美术的技巧和观念。在得到黄家肯定之后,父亲从助手升格为师傅,工钱也涨到每天两块了。
    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家乡,秀美温婉的家乡,开一代风气之先的家乡,像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,给父亲的美学思想铺垫了民族的、唯美的、开放的基础,给他的艺术风格留下了深深的印记。父亲把对家乡的感情和思念入诗入画,镌刻入石。在本书集进的32枚篆刻作品中,就有9枚与家乡相关。
   

     ■《赤叶河》一路唱到岐江边
    1937年,淞沪抗战爆发。在冼星海先生的帮助下,父亲辗转南京、武汉、洛阳等地,终于在1938年初到达山西陵川参加了八路军。不久他就担任了太行山剧团的政治和艺术指导员。
    在太行山根据地,父亲是剧团的编剧、导演、音乐指挥,同时还是美工,为剧团制作海报和演出布景。演出之外,他在剧团经过的村庄创作壁画、为各种重大活动创作宣传画。
    父亲前期最重要的文学作品,是创作于1948年的大型歌剧 《赤叶河》,1949年的叙事诗《漳河水》、《妇女自由歌》,1956年的童话诗《金色的海螺》。这些作品中三晋山川的雄浑壮美,山西民歌的纯朴真率,加上之前从珠江三角洲带来的婉约温润,成就了他独有的艺术特色,并在当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。《赤叶河》与《白毛女》被称为解放区新歌剧的 “一红一白”;《漳河水》与《王贵与李香香》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民歌体诗歌的双璧。
    2004年荔枝节,我回家乡参加中山籍文化名人聚会,叨陪末座。在古镇参观时的席间,军旅画家雷楚汉先生谈及,他十几岁刚参军时在文工团工作,大军南下一路都在演出《赤叶河》,他扮演剧中青年农民二全。坐在同桌的中山文化馆负责音乐工作的一位女士立刻接着说,她当时在石岐读中学,被选中参加《赤叶河》演出,饰演女主角燕燕,大幅的演出海报就高挂在孙文西路的剧院门前。因为燕燕在剧情中投河自尽,老人家们多有忌讳,她是顶着各种压力参加演出的。在座的另外一位先生,则兴致勃勃地唱起了歌剧的片断…
    我万万没有想到,一部歌剧,跨越黄河长江珠江三大流域,经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岁月,以30%的人员概率引起的共同记忆,就活生生地上演在我的眼前。家乡啊家乡,竟会这样在不期中,带给我直沁心底的温热,怎不让我对你心心向往! 

    ■青春所系的白兰花
    1984年4月父亲突发心脏病,中断了创作。一年后,他在武汉参加黄鹤楼笔会,接着在母亲的陪同下,回到阔别34年的故乡中山。
    故乡之行对大病初愈的父亲如同良药,使他精神振奋。他受到乡亲们的热情接待,找到了51年前离乡时送给好友阿林的一幅国画,在龙头环寻访了当年作画匠时的遗迹。家乡处处都是往昔对美术的孜孜追求,处处都是美好而温馨的记忆。父亲画了20幅油画棒速写,手中的画笔舒展浪漫,以极洗练而流畅的笔触,描写他心中如梦如幻的家乡,画中充满了似水柔情。
    也许是因为健康原因,这次旅行,71 岁的父亲只写了两首诗,一首是《谒翠亨》,另一首是《回乡见白兰花开》。我后来从他的回忆录手稿中知道,白兰花代表的是父亲惆怅而甜蜜的初恋:
    “别依依,见依依,
    笑锁心扉问芳菲。
    劫灰散尽余馨在,
    最惹人烦著花期”
  

     好一个“笑锁心扉”!没有瞒住少男少女的羞涩纯情,反带出了对青春所系的故土,绵绵不绝的依恋和神往!
    此后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,少有画棒速写的创作了。只留下1992年在北京市人大视察门头沟区时的《妙峰山》1幅和《汉中行》3幅。这时父亲的画作达到了新的境界,就如他的老友臧克家先生在1994年12月6 日给他的书信中写的:“你的诗,你的老梅,你的字,总的精神是:老劲,为我所喜爱。”  

    ■最后的作品魂牵故土
    1997年11月13日,和父亲相伴走过60年的革命伴侣,我们的妈妈赵迪之去世了。父亲哀伤寂寞,健康状况迅速恶化。
    在生命的最后三年里,父亲刻了3块石章,留下了3幅画,6件中的4件与家乡有关。本文前面提到的“十三岁火头军”就在其中。一对寿山石料刻了“珠江”和名章。一幅牡丹图,题款说道:“未画此花起码已有60年,小时用油颜色画在婚礼之家具上,每有此活,余喜画之。八十有三想起画之,全不成体统知余老矣。”一幅寿桃,是为他的小妹,我的惠霞姑姑生日所作。
    当时的父亲因为肺部纤维化和心脏病,经常严重缺氧,口唇青紫。他心中的思乡之情却因生命终点的即将来临而愈发浓烈。就在他远行前的两个月,他最后的一首诗《我终于来得及为你歌唱——澳门》发表在家乡的《香山报》:
    我终于来得及听到,
    “我回来了,母亲,”
    “我回来了,母亲!”
    回荡九霄的叫母音韵!
    我终于来得及坐在轮椅上,
    用我底气未尽衰竭的喉咙,
    为你歌唱——澳门,
    扑向母亲怀抱的澳门,澳门,澳门……

 
     同样渴望扑向故乡母亲怀抱的还有象山之子——我的父亲阮章竞。他留下遗愿,身后要长眠于家乡。
    2004年8月29日,农历甲申七月十四,在父亲初次离乡整整70年后,在众多乡亲的帮助下,爸爸妈妈遗骨送回沙溪老家的板尾园墓地。那一天天幕低垂,大雨如注,墓碑立起之后,雨势转弱。在故土拥抱中安息的老人家,终得落叶归根。
    《阮章竞绘画篆刻选》是父亲一生追求美术的结晶。那一份热烈执著的向往,成长于中山,画册的出版又使之集成于中山。如此的功德圆满,夫复何求!
    谨将深深的感恩、感念,奉献给乡情馥郁,烂漫如花的故乡——中山!
    (《阮章竞绘画篆刻选》后记节选)

◎ 阮援朝